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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4/7 19:09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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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鱼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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准弟媳苏含玉面部起皮疹,在美容院治了一个多月都没好。贺雯知道后,就医院来检查。

医院当药师,医院皮肤科是远近闻名的。

第二天贺雯下班时,顺便拐去三楼取了苏含玉的检查报告。看到报告上那些指数,她愣了好一会,职业敏感告诉她,情况有点棘手。

她捏着报告跑上楼,找皮肤科主任帮忙瞅瞅。主任瞥了一眼,拧了拧眉毛:“这是谁?让她过来抽血检测抗核抗体吧。”

贺雯的心直往下沉,当即给弟弟贺南打电话,让他赶紧带苏含玉过来。

贺南有些紧张:“姐,是有什么问题吗?”

贺雯随意敷衍了几句,说只是例行复检而已。

一周后,苏含玉的复检结果出来了,抗核抗体检测呈现阳性,其他诊断报告显示脏器受累,确诊为系统性红斑狼疮。

作为医务人员,贺雯自然明白,这病意味着什么。这是一种慢性免疫系统疾病,无法治愈,需要终身服用激素药物,还有一定的遗传性。

而且,患者如果怀孕,非常容易出现并发症,需要以命相博。还很容易出现流产、胎儿畸形。

贺雯第一时间找了贺南,将苏含玉的情况跟他说了。

贺南久久沉默。

贺雯急了:“这事你打算怎么办?”

贺南有些愣:“还能怎么办?!姐,这事我自己心里有数,你先别跟爸妈说,也不要在含玉面前提。”

随后他说,苏含玉快下班了,他要去接她。

贺雯没想到弟弟会是这种反应,看着他远去的背影,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

2

吃晚饭时,贺雯的父母提起贺南和苏含玉的婚事,喜滋滋地商量着要在哪摆酒,请哪些亲戚朋友,甚至幻想着将来苏含玉能生两个孩子,最好一男一女。

贺雯有些喘不过气来。贺南和苏含玉在前阵子把婚事提上日程,双方见过家长,买好房子,拍了婚纱照,就差最后的婚礼和结婚证了。可偏偏这个时候,苏含玉查出这样的病,真是天意弄人。

贺雯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提这事。但又知道,如果不提,将来这事暴露出来,父母指不定会怎么埋怨她。

她只能暗暗期望贺南自己张嘴。

然而,随着婚期越来越近,贺南完全没有反应,就像苏含玉没得这病似的。

贺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
周末那天,贺雯直接堵住了贺南,开门见山,问他打算怎么处理苏含玉的事?

贺南皱眉:“姐,这事你别插手行吗?”

贺雯激动地说:“你是要瞒着爸妈吗?你明知道他们盼孙心切,这不是戳他们的心肝啊?”

贺南的眼神有些冷,盯着她问:“姐,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和含玉分手?你有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想过?你忘了当年姐夫闹离婚时,你有多恨他吗?”

贺雯顿时哑口。

当年,贺雯跟前夫刚扯了结婚证,还没来得及办酒席,便出了车祸。虽然捡回一条命,一条腿却落下残疾,至今走路还有点瘸。

她刚出院,前夫就闹离婚。前公婆更生怕贺雯拖累自己的儿子,轮番上阵软硬兼施,又是哭又是求。

贺雯父母气不过,带着贺南一块儿去闹了一场,跟亲家打了起来,结果反而被他们揍得鼻青脸肿。

贺雯心如死灰,再也硬撑不下去,和前夫一拍两散。

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三年,想起前夫一家的无情,贺雯依然忍不住咬牙切齿。

3

恍惚了半晌,贺雯还是说:“她的情况跟我当初不一样。我只是腿受伤了,可她极有可能不能生育。”

贺南冷笑:“有什么不一样?你男人对你无情,你就非得让我也对她无情?”

贺雯怒了:“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?是!你深情,你伟大,可你想过爸妈没有?含玉这种情况,你们要孩子可能会要她的命,不要孩子是要爸妈的命。”

贺南淡然一笑:“哪有那么严重?孩子又不是必需品,大不了抱养一个。”

贺雯惊得张着嘴,半天合不拢。她知道弟弟上高中就暗恋苏含玉,两人从大学恋爱至今,感情一直很好。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,孩子是维系一家人感情的纽带,哪能如此儿戏?

她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事告诉父母。

贺爸贺妈得知后,简直像天塌了一样。贺爸整天唉声叹气,借酒消愁;贺妈则没日没夜地哭,恳求儿子跟苏含玉分手。

见贺南不为所动,贺妈干脆自己上门,找苏含玉的父母说道去了。

怕一个人势单力孤,拉上了贺雯作陪。

在苏家,贺妈一个劲儿抹眼泪,含悲带愤地说:“如果现在换作是我儿子得病,你们愿意将闺女嫁进我们家吗?针扎谁身上谁知道疼,你们也是当父母的人,怎么能这样祸害别人家的孩子?”

苏含玉父母的表情有些不自然。

贺雯看着这一幕,突然想起当初前夫的父母也是这样指责她的。当时她多恨啊!出车祸受伤也不是她愿意的,他们一家人偏偏在那个时候落井下石。她恨那个男人缩在父母的背后,不敢为她说一句话,不敢正眼看她一眼。她恨他口口声声承诺会爱她一辈子,却在大难来临时毫不犹豫地撇下她。

可如今,这个咄咄逼人的人,变成她自己的母亲,她竟然觉得能理解母亲。

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。

4

贺南很快知道了贺妈上门逼宫的事,愤怒至极的他,当即斩钉截铁地宣布,他绝不可能放弃苏含玉。

“你们能接受就接受,不能接受就当没我这个儿子。如果再逼我们,我就去做绝育手术。”

贺妈差点没气得晕厥过去,而贺雯站在旁边,只觉得震撼。

若不是亲眼所见,她真的不相信一个男人可以为女人做到这种地步。

这样的干脆利落,这样的毫不含糊,这样的一腔孤勇。

不惜与全世界为敌。

贺妈实在没辙了,只好让贺雯去劝说苏含玉,求她主动放弃这段感情,他们愿意尽可能补偿她。

看着憔悴得不成人形的父母,贺雯不得不领了这个棘手的任务。

见到苏含玉的那一瞬,贺雯竟然对她生出一丝怨恨,怨她没有主动提出分手,让自己一家人陷入混乱。

她面无表情地把爸妈的意思和苏含玉谈了,苏含玉苦笑:“我知道,这个时候我应该从贺南的世界里消失,不拖累他不打扰他,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独自痛苦。可是姐,我做错了什么?我愿意得病吗?就因为我得病,就要否定我整个人,我就不配有爱情了吗?贺南爱我,我也爱他,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?”

贺雯被她的连声质问逼得眼神躲闪。

当初她被前夫一家人像扔垃圾一样撵出来,她也曾觉得委屈、愤怒、痛苦。可如今,她却用同样的手段逼迫另一个女人。

贺雯艰难地挤出心里的话:“他现在爱你不错,可谁能保证以后他不变心呢?万一他将来突然想要孩子怎么办?你是拼命为他生一个,还是宁可离婚也坚决不生?”

苏含玉叹道:“是啊,没人能保证一辈子不变心。可就因为一个未知的可能,我们就要放弃现在吗?起码现在,我们是相爱的,是都不愿意放弃对方的。就像很多身体正常的夫妻,后来也离了婚,但你不能因此就说,他们曾经拥有的爱情和婚姻就是没有意义的。”

贺雯只能落荒而逃。

贺南和苏含玉都不按常理出牌,他们共同拥有一个独立的精神世界,她没法走近和影响他们。

既然如此,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,看他们这段感情到底能走多远。

5

贺南和苏含玉结婚了。婚礼简单,贺家全家没有一个人到场。

贺爸贺妈当天就宣布和儿子断绝关系,也不准贺雯去撑场面。

贺雯只能偷偷给新人发了条祝福短信。

稍后收到回复:此刻我们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幸福。

这幸福能长久吗?贺雯带着一种奇怪的心理冷眼旁观。

一年、两年、三年……一晃六年过去了,贺南和苏含玉还是生活得好好的。

他们收养了一个兔唇的女孩儿,送她去做了修复手术。还养了一猫一狗,种了一阳台的花草,日子过得有滋有味。

贺雯偶尔去贺南家时,小女孩咧着嘴朝她笑,喊她姑姑。声音像窗台下被风拂过的风铃,清脆空灵。大眼睛有如小鹿,澄澈纯净。

这时候的贺雯,总会有些无地自容。为她当初要拆散这桩婚姻时的简单粗暴,也为她在情感认知上的浅薄和自以为是。

你没有遇上,并不代表别人遇不上。你不幸,并不意味着别人也必须不幸。你没见过,并不意味着就不存在。

她也终于明白了,为什么她会至今单身。

曾经她被伤害时,恨死了前夫,连带着恨天下所有的男人,觉得他们都一样地薄情,一样地无法托付。可当贺南用行动证明,这世上还有好男人时,她却非但没有赞赏他,鼓励他,反而下意识地加入了毁灭他的队伍。她得不到,所以潜意识里也不想让别人得到;她没有遇上,便也认定别人遇不上。这样逼仄和狭隘的人,怎么可能拥有真正的感情呢?

她总是把她今天的孤单,归结为前夫的抛弃。而事实是,离婚这么多年,她从来没有真诚地、勇敢地投入到任何一段感情中。

她残疾的不止是身体,还有心。

世上有真爱吗?当然有,只是她暂时还配不上这样的爱而已。

从今以后,她不会再恨前夫。她也要像苏含玉那样,坚定地相信自己值得更好的对待,在下一份感情来临时,好好把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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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完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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